外行内行（上）

“我的偶像，说了你们也不认识，你只要知道，因为他，电影的玩法至少前进了10年。

大名鼎鼎的导演，希区柯克、昆丁、诺兰、黑泽明……无一不是受到他的启发而有了现今的成就……”

徐来运说着说着，眼里便开始闪着从前从未见到过的的光彩。

“这是不是就等于，车神里的舒马赫、球王贝利这级别的大佬的存在？”高乐天用他仅认识的几名业界传奇人物做着对比。

“虽然你这个比喻有点怪，但是基本可以这样说没错。”

辛凤有些好奇：“这大导演都拍了啥电影啊？看你说得神乎其神的，改天我有空也去找来看看。”

“《公民凯恩》。这已经是近80年前拍的片子了，它的叙事手法非常特别，和常规电影不太一样，所以就看重故事性和剧情的观众来说，这电影对他们不太友好。也就是说，一般人不容易看进去。”

“我不明白，既然是拍电影，为什么不能把剧情放在第一位？观众去看个电影，不奔着剧情去，难道是去为了看唬人的技术？”辛凤总是问得很直接。

徐来运本想为自己的偶像再辩解几句，转念一想又放弃了：“外行看热闹，内行看门道呗！

就像这台戏一样，谁看明白了？咱也不是专业唱戏的，只知道听个好与不好，最多鼓个掌，喝个彩也就算好的了。”

“这二棚子戏确实不容易听明白！京剧、豫剧、黄梅戏……名气大，那也都是因为有几段家喻户晓的唱段呢！连我这对戏一丁点都不感兴趣的，听到《天仙配》、《三岔口》也能跟着唱两句。”

高乐天已对节目无甚兴趣，开始聊起天来。

辛凤却不太认同高乐天的观点：“你说的那都是大的戏种，那能不出名吗？二棚子戏是咱的本土戏，本身也就是小范围流行的，咱作为郧阳人，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家乡戏，咋还能让二棚子戏打响名声？”

“不知名不就是不流行吗？不流行，那还有什么了解的必要？除了特别爱听二棚子戏的，谁会特意去找来听啊？就像电影一样，不都是讨论度高了，看的人才多吗？”

高乐天说着，又将话题抛给徐来运：“对吧？来运儿，你爸是唱戏的，你又是拍电影的，这里就数你最有发言权了。

这二棚子戏，好不好听的我就不说了，咱也听不懂，现在有哪个年轻人还听二棚子戏呢？有那看戏的功夫我还不如多看两部电影呢！”

“这……这也没法比较啊！本身就是两种不一样的艺术形式，只是看哪个受众更广罢了！我倒觉得，二棚子戏作为小众戏种，不需要做到流行，只需要传承下去就够了。”

徐来运摸着胡茬，对于方才所聊的话题又有了更深的感悟。

天才如奥逊·威尔森，在拍《公民凯恩》时，又何曾想过自己电影的受众多少，收益几何。作为导演，能具有一部具有传奇性的作品便足够后辈学习、传承了。

若以拍电影的角度看待二棚子戏，那二棚子戏则类似于一部叙事过于直白、情节过于守旧、题材过于小众的电影。

这样的电影，自然是注定不会有观众喜欢。

可万一，二棚子戏有了注重创新的导演，有了贴近生活、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节，加上合家欢式的喜剧题材，那二棚子戏是否又会重唤生命力？

想到这里　，徐来运的心脏便砰砰直跳起来。

他心里有一杆称，一会儿倾向父亲的二棚子戏，一会儿倾向自己的电影梦。

直到节目都接近尾声，观众已快散场了，他依然还是有些茫然的，像个忽然失去方向的孩童一般。

高乐天和辛凤早已提前离场。二人走在前头，仍在兴致勃勃地逛着街两边的小店。徐来运对于逛街不太感兴趣，独自一人在舞台边缘徘徊。

一场好戏散场，观众散了，演员也散了，装台、搭台的师傅却是最忙碌的时候。

他们将音响、排灯收进专用箱子，又将长长的电源线圈在手掌心，盘了又盘，妥善收纳。

而宋春晓却比装台师傅闲不了多少。只见她纤细的两只脚腕下，踩着白色平底鞋，从这边又跑到这边，在各种道具和提醒的声音中穿行。

徐来运跟上前去，见她像是在忙着找人，便开口询问道：“你咋还没走？是要找谁做采访吗？”

“嗯……原本找了节目主办方想做个专访，但找了半天，这个叫我找那个，那个让我找别个……”

“找不到就算了呗！你有留负责人的电话吗？你是跑民生？还是跑文化版的？只要不是太过于时效性的新闻，一般电话采访也就差不多了。”徐来运安慰道。

宋春晓摇摇头：“不行，既然是新闻，就必须做到让每件所采访的事真实可信。没有收集到合理依据的新闻，就随意报道出来，是对自己工作的不尊重！”

默默跟在一旁跑腿的陈默站到了两人中间插话道：“这就是我们的工作。没有爆炸性新闻、没有耸动吓人的标题，但一样需要我们付出时间和精力去跑新闻的文化版块。”

徐来运耸耸肩，不置可否。陈默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——虽然负责的是不甚重要的文化版块，可依然付出了百分百的热情，因此请别看不起，也请别上前打扰。

正说着，高乐天他们过来了。辛凤一看有摄影机，新奇得不得了：“呀！这是在拍电视呢？还是在拍电影呢？”

说罢，她把手中大大小小的战利品一股脑地塞到了高乐天手里，从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，将凌乱的发丝理好，别到耳后。

高乐天在旁取笑：“人家拍电视，又不拍你，你凑啥热闹？”

“我们不是电视台的，我们是报社记者。”宋春晓一出声，高乐天眼睛就亮了。

他挤到辛凤前面故作惊奇道：“哎哟！大记者啊！幸会幸会！我们来运儿是大导演，说起来，你们还算是半个同行呢？对吧来运儿？”

“你是导演？”宋春晓和陈默同时转头问话，在场的人眼光悉数集中到徐来运一人身上。

“不是不是！没有没有！”徐来运连连摆手，头摇得像拨浪鼓，不是太愿意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。

“通常来说，双重否定即代表肯定。”陈默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，表情也无任何变化。

徐来运不知作何反应，其余人也都在等徐来运接话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，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