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缘由》

“啊……呸。”男人被梁宽一脚踹倒在地上，挣扎了好半天，才从地上爬起来。

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水，里面还夹杂着四颗白森森的牙齿。

“妈的！你是谁？干嘛踢我？”男人艰难的爬起来，说话漏风的看着梁宽。

梁宽狂暴的就像一头狮子，三两步冲到男人的面前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。

梁宽瞪圆了眼睛怒吼：“问得好！为什么踢你？我踢得就是你。记住老……记住我的名字。我叫梁宽，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忤逆不孝的混蛋。我穿着白大褂是医生，脱了工作服就是流氓！”一边说，一边抬起手就是大嘴巴抽着男人。

同时在嘴里数落着：“咱们中华上下五千年，教会了人要学会礼义廉耻，尊老爱幼。你这混蛋，居然把这么好的礼仪给忘了，你说你该不该打？嗯？”

梁宽本来是想说：“记住老子的名字！”但是想到老奶奶那么可怜，这个“老子”愣是没说出来。

男人被凶神恶煞般的梁宽吓住了，被梁宽提在手里，动惮不得，只有挨打的份。

几个大嘴巴下去，他一张脸瞬间就肿了，口罩也歪歪斜斜的，露出半张清矍的脸来。

围观者纷纷鼓掌，称赞梁宽的做法，却没有任何人为这个男人求情，也没有人去拉架。

李诺言和陈进一左一右奔到老奶奶的面前，仔细的为老人家检查了一下，发现她现在除了体温有些高，气息有些不稳之外，别的倒还没什么，都松了一口气。

老奶奶感激的看了李诺言一眼，示意护士放开自己，然后颤巍巍的走出几步，冲打的正欢的梁宽轻声道：“这位壮士，别再打了，停手吧。”

男人听了老奶奶的话以后，肿胀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怒火，冲老人家怒道：“老子就是被打死，也不要你来求情，给老子滚。”

“他妈的！”梁宽终于忍不住了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粗口，右手变巴掌为拳头，正待击打在男人的胃部，把他打成胃昏迷算了。

老奶奶江安芝看出梁宽动了真怒，跌跌撞撞的扑到梁宽的身前，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，哭泣道：“住手，不要再打了。不要打了，我求求你……”

梁宽叹了一口气，收回拳头，以双手抓住男人的胸前衣服往前狠狠一推，将男人推倒在地上。

江安芝慢慢的走到男人的身前，弯下腰把他扶起来，喃喃道：“永辉，你没事吧？快起来。”

男人瞪视着自己的母亲，刚想开口骂，但是一见到梁宽吃人的眼神后，赶紧住了口。

李诺言、陈进、梁宽和三个护士惊呆了，门口的围观者也愣住了。

他们怎么都想不到，这个叫永辉的男人如此辱骂老母亲，老人家怎么还要去关心他？

真的是慈母败儿？又或者是这老人家精神上有问题？

江安芝将她的儿子扶起来在椅子上坐好，浑浊的眼睛在屋内屋外扫视了一圈，自己慢慢的坐在床边，低声道：“我知道你们的好意，也明白你们的想法。我没有任何的怨言，哪怕被我儿子打死，我也认了。他从小脑子就不好使，有些时候犯点错误，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

“老人家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？您倒是说说啊。如果您害怕的话，我们替您报警，让警察来解决这个问题。”李诺言走进江安芝，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，嘴里柔声安慰着。

同时看向这个男人，其实年龄也不小了，差不多在63岁左右。可是看他的动作和说话的逻辑，一点都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啊。

坐在一旁调息的男人猛然站起来，大声吼道：“有什么好说的？她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，早就应该死了。谁让她当时不治好我？让我被伙伴欺负。”

男人的声音很大，加上又是在大家安静的时候喊出来，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一时间，所有的人都被男人话震的呆住了。

从古至今有很多的不孝顺的人，但还很少见到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咒骂母亲去死的。

而江安芝也是逆来顺受，默默的忍受着身体带来的痛苦。

可是，谁又明白？作为受害者，江安芝这一生是怎么度过的呢？

“医生，你过来，我跟你说，”江安芝突然朝李诺言说了一句。

李诺言不明所以，还是附耳到江安芝的嘴边。

众人不解，就看到江安芝的嘴唇动了动。

李诺言陡然面色大变，眼睛登时红了，浑身不停的颤抖，显得是非常的气愤。

“嘘，不要说出来。你要为我保密。”江安芝望着李诺言，柔声道。

李诺言望着江安芝，沉默了很久，才慢慢的点头。

梁宽和陈进是距离李诺言最近的，但是都没听到江安芝给李诺言说的是什么。不由得又急又惊，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。

围观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只有她的儿子不停的冷笑。

江安芝慢慢的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里慢慢的有了神采，看着周围的人，脸上带着笑意。

围观的众人虽然疑惑，但知道江安芝有话说，都没出声。

“我出生于1922年，今年98岁啦！”江安芝平静的开口道。

“82年前，整个中华民族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我们东躲西藏，一直等到赶走了侵略者。原本以为，好日子就要来了。可是没想到，我的儿子，江永辉。在他十岁的时候，也就是1967年的一个夏天，永辉独自一个人在家里玩耍，不小心从高墙上摔下来，摔伤了脑袋。经过了医生的诊治，他相当于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商。我们给他治疗了很久，但是都没有用。我们也曾想不要他了，可是，这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。”

老人平静的述说着过去，就像在讲一个故事，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故事。

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泪如雨下。

谁都能想到，这些年，老人是怎么过的？抗战时期的武汉人民是怎么过的？历史的一幕幕，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来。

在那个时候，可以把一个孩子带大，那得需要经过多少的困难啊。

李诺言想起了江安芝刚才告诉自己的悄悄话，咬紧了牙关，浑身颤抖。

陈进早已泪流满面……

梁宽眼圈泛红，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
三个护士抱在一起痛哭……

那个男人听了母亲讲的话以后，神色间充满了不可置信，渐渐有了一丝悔意，似乎明白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。

他——也哭了。

没有人说话，但是内心激荡，如同惊涛骇浪。

江安芝继续用极为平静的语气继续述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