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冰河时代18：星火（下）

“我的身世？我知道我是混血儿，我母亲是前时代俄国籍女人，我爸……听说他去了中华城。”罗玉回想年幼时裘合大哥与聚落长跟自己提及过所有父母的事情，才发现自己其实对父母的事情知之甚少。

“哦！还有，大家都说我父母还有小瑶的父母是聚落所有人的恩人。不过好像……他们从来没提过我和小瑶父母的名字。”

霍顿手指揉搓着杯子，含笑说：“他们说的对，你父母，还有陆小姐的父母都在中华城。而且，都肩负着非常重要的职责。

正因如此，他们才不得不将你们留在远离他乡的聚落，多年未曾来看望你们。”

“……算了吧。我知道您是好意，但也不用替他们找借口开脱。

说什么迫不得已，其实就是嫌我们累赘，既然如此当初干脆别生下我和小瑶就好了啊！

我爸妈也就算了。

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，他们是出于关心爱护我们，小瑶如今身犯险境，她父母为什么不出面救她？”

霍顿长叹一声：“这毕竟是你自己家的事情，我不好随便插话。不过我能告诉你，你和陆小姐父母的真名。

陆小姐的父亲是在前冰河降临期，发出警告并找到诺亚方舟挽救所有人的英雄，陆景；她的母亲，叫做沈朵，是和平安防局的特工。

至于你，你的母亲叫茜茜，我们对她知之甚少，似乎只是你父亲在纽约作战中救下的平民；而你的父亲，是现在全世界最著名的学者，罗通。”

罗通？

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。

华人同名同姓的情况常有，除了中华城，散落各地的华人姓罗的有很多，叫罗通的人也不少。

但当霍顿冠以最著名的学者之誉，罗玉第一时间联想到的，只有门格列夫所写关于演化论文中，所引用理论著作的署名。

难道说，那位连门格列夫都崇敬有加的人，其实就是自己不负责任的父亲？

不知道为什么，想到有这种可能性，罗玉就觉得胸闷，像是憋了一口怨气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
那种抛弃自己，不负责任人，他凭什么被人尊敬？他有什么本事？他要是有那种本事，会把自己儿子丢在异乡吗？

自己这一路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罪，几次三番都差点死去。

如果……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厉害，就负起责任啊！

如果他们真有那么厉害，就应该出面啊！那样的话，裘嫂子也不会死，小瑶也不会失踪，至今都救不出来。

自己，还有裘大哥，也不会形同陌路，一切痛苦，不都是因为他们不负责任地丢弃自己和陆瑶，才造成的吗？

那些积攒在罗玉心中多年的怨怼就像是薪柴，一旦被情绪所点燃，愤恨的火焰就会越烧越旺。

“……说正事吧。对外人而言，你和你父母的感情如何，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。

罗德曾经是反和平组织的领导者。

我刚刚和你说过，在纽约的战争中，你父亲救助你的母亲，从而得以结识。

而那场战争的授意者就是罗德公爵。

在那场战斗中，陆景和罗通协助安防局全歼恐怖分子，其中包括罗德的弟弟罗杰尔。

他表面是意图拿圣子做借口，实则是借你，还有陆瑶复仇。

不过，这或许还不是他全部的目的。我不擅长这种揣摩人心的事情，更深层次的目的，我实在猜不透。”

“我这个老爸还真会害人……那这么说，他一时半会是不会伤害小瑶的，既然如此，为什么还说我已经没有时间了？”

霍顿叹息：“你想想，加入罗德真的只是一个心胸狭隘，只为一己仇恨就昏头的庸碌之人；他何德何能可以聚集一群反世界和平的犯罪集团，一直滋扰世界各国。

还能在冰河时代成功把自己洗白成为堂堂一大城邦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的公爵？

虽然我看不破他全部的计划，但也能猜得出，复仇对于他而言仅仅是赠品、开胃菜或者说是口号，他真正所期望获得的，是权力，是野心。

我不知道他在陆小姐身上打什么算盘，至少绝不是好事。

陆小姐早一点被救出来，她就早一分安全。

虽然罗德公爵允诺陆小姐不参与火种计划，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不在陆小姐身上打其他注意。”

“这一点我知道，我会尽力救出小瑶。但现在，我需要你帮我另一件事，阿湘代替我被关押，为我们争取时间，只可惜立刻就被罗德公爵发现了。

现在我要救她回来。

我想请您帮我想个周全的方法。”

“……说真的，这可比救陆小姐难多了。陆小姐毕竟身份特殊，中华城那边一直在关注着她，一旦时机到达，会有周密的安排。

但阿湘不一样，至少中华城的人不会冒风险，能帮你的只有城外的门格列夫和芬恩，还有你那位壮汉朋友。

现在你和芬恩被视为传播病毒的源头，对你们恨之入骨，你现身营救，必会被愤怒的群众群起攻之。”

“那我该怎么办？”

“造反。”

“啥？”罗玉怀疑自己没听清。

霍顿重复：“造反。”

“我……不太明白。”

“你觉得西英城怎么样？”霍顿郑重地注视罗玉。

“活脱脱是几百年前的殖民国家，但外城的氛围又好像不一样……或许这里的人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了。”

“如果你去看过其他城邦，就知道西英这种生存方式，是在压榨身为一个人类的尊严；一个本该在百年前就被淘汰的时代，却因为一场灾难，而错误的重现。

难道不应该被颠覆吗？

罗德公……罗德，他已经毁掉了很多国家，如果不在这里阻止他，也许下一步，他会去毁掉其他人的家园。

北美、沙俄、中华……”霍顿苦口婆心。

罗玉意识到不对劲，制止霍顿继续说下去：“从一开始，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对吧？你，还有门格列夫，说不定还有芬恩。

你们早就布下这步棋了？”

“……”霍顿算是默认了。

“我不太明白，你们费尽周折地把我引上这条路，为了什么？找一个合适的领头羊？你、门格列夫或者芬恩，都比我适合。”

霍顿笑着上下打量罗玉：“我们确实想过让芬恩来，但那孩子因为过去的事情，不愿轻信他人，甚至有些刚愎自用。

虽然他嘴上从不饶人，但关键时刻总是心软。

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性格，我们无法改变。

原本，我们早已做好长久打算，只等找到一个合适的领袖，再筹划一切。说不定那时候，罗德都老死了。

可就在这时，你出现了。

在你第一次进入底层工作的时候，我就看中你。你为了救阿湘，不惜和看管者以及奴隶头目作对，足见你的勇气。

一开始门格列夫不相信你能完成此事，但你能将桀骜不驯的芬恩融化，为你所用，可见你有着天生成为领袖的资质。”

“那你算看错人了，如你所说，我势单力孤，要反抗罗德难上加难，这可是滩浑水。

我不想趟。

我感谢你告诉我，我和小瑶的父母相关一切。等我救出小瑶，我就带着她离开西英，去中华城。”

“你救不出来，中华城也救不出来。如今的陆景，不再是当年那个能为朋友亲人奋不顾身的少年，他是中华城的二把手，必须顾全大局。

如果要驱动整个中华城的力量营救陆瑶，陆瑶确实有一线生机，但那就等于宣战，他不敢，更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牺牲所有人的福祉。

若非这样，想从全心戒备的罗德手下抢人，难比登天。”

霍顿和罗玉两人之间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。

他嘴角上翘，看似是笑，却又不是笑：“罗德是个聪明的人，他早就关注中华城的动向。胡云峰将军确实是个天生的军事家谋略家，他能在罗德眼皮底下，在你身边插入一根钉子。

但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，他已经注意到你，注意到你身边，注意到中华城身上。

一定会迅速拔出埋在西英的眼线，到时候能在西英城内搅弄风云的，就只有西英城的人。

中华城难以攻入，没有内应，就算他举国力强攻，在如今的冰河时代，也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。

到时候北美、沙俄、欧联……这些虎视眈眈的国家，趁虚而入，你还去哪里找你和陆小姐的父母？

你们还是阶下囚。”

罗玉盯着霍顿，这一次他才终于觉得，自己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中；原来，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，就是裘合大哥所说的社会。

本以为自己聪明，能轻松斡旋，结果发现自己到头来其实也只是一枚利用的棋子。

“照你这么说，我就没选择了呗？就得乖乖听你话了？”他还是觉得不服气。

“……罗小弟你言重了，虽然策划者是我和门格列夫，但领导者是你，我们都会唯你马首是瞻。”

“少说好听的。”

“这是为了解放西英。”

“……反正我也没选择了，你说吧，我该怎么受你们摆布？”

“我会帮你救出阿湘，就在

——五个小时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