徒劳无功

2002年的暑假，张寒梅忙了整整一个假期，才筹到了几千块。这业绩可能还真不如街边假装残疾人行骗的乞丐。

新学年开始，张寒梅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平安镇，关于在省城“乞讨”的事，她一字未提，只是将她筹来的钱存进了银行，然后将银行账号和密码分别交给了冯美兰还有教育局办公室。

上半学期很快过去，寒假到来，2003年的春节之前，张寒梅又打算去省城。李老师他们知道，张寒梅还想要继续为了那所理想中的学校筹款。

“你又出去干什么呀！”孙晓萍劝道：“冯书记不是一直在帮你想办法呢嘛！你就不能踏踏实实的等着吗？再说了，快过年了，人家外面的公司和机关也都要放假的，你去了能找到谁呀？”

“我赶在年前多走几家单位，”张寒梅答道：“快过年了，四处喜庆热闹，人们心情也好，兴许能多募集到一些资金呢。”

但过年前的喜庆气氛并没有帮助到张寒梅。她甚至遭遇到了比夏天更残酷的待遇。

嘲笑、冷眼都是轻的，有人甚至鄙夷地朝她吐口水。每一天清晨，她都带着一天的干粮，辛辛苦苦的出门去募捐，有时候运气好，有人会真的当她是乞丐，施舍给她几块钱，但更多的时候，疲惫又无助的她，都是无功而返。

不止一次，体力不支的她坐在街头，想要暂时歇歇脚，但却靠着墙根睡了过去，醒来时已是万家灯火……

万家灯火，没有一盏灯属于她，张寒梅不止一次地问自己，她到底再坚持些什么？委屈吗？累吗？

是委屈的！而且她也累到了极点。她其实很想回到平安镇，回家去，同事、朋友，还是有孩子们都在家里等着她。

但张寒梅告诉自己，她不能这样轻易放弃，平安镇还有许许多多比她更无助的女孩子，在等着她救助，所以她必须坚持下去。

但这样的坚持是否有意义呢？张寒梅真的不知道……

她只是倔强的，一直咬着牙埋头继续走访募捐，其他的，她不愿意多考虑。

大年二十八这一天，张寒梅找到了一家尚未放假的公司。这家企业看起来很有实力，独立院子，豪华的四层办公楼，大约是临近年前，许多人都已经回家，因此院子里显得很清静，办公楼的大门口有个大铁笼子，里头养着的一条个头巨大的狼狗，一看到张寒梅就站了起来，很负责任的吠叫起来。

听到了狗叫，办公楼里很快跑出来个保安，远远望着张寒梅。

张寒梅礼貌地向保安打了招呼，又提出要见公司负责人。她很小心地一进门就先拿了工作证和身份证，大约是出于对老师的尊敬，门口年轻的保安竟然意外没有阻拦她，还真的打了电话去企业负责人的办公室通报。

企业负责人是位圆胖的中年男人，接到保安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，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老师突然找上门来。但这位圆滑的商人并没有拒绝与张寒梅见面，反而亲自下楼来瞧个究竟，他打算先搞清楚张寒梅的来意再说。

那位负责人原本对待张寒梅的态度还颇为礼貌热情，他看了张寒梅的全国十佳获奖证书之后，甚至还十分主动地邀请张寒梅去接待室坐一坐。只是话没说两句，张寒梅提及了自己的来意之后，负责人立刻变了脸。

“募捐？大过年的上门来募捐？”负责人冷哼一声：“这年头的骗子可真勤劳。怎么？看我们放假晚，想上门来讨压岁钱？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几斤几两，骗到我头上来了。”

“不是，您误会了。”被拒绝得很有经验的张寒梅立刻伸手递上了自己的介绍信：“我不是骗子，我真的是逢山县逢山四中的老师，我们学校就在逢山县平安镇，您看这是我的介绍信。我到这里来，是为了办新学校募捐的，我们想办一所免费女子高中，现在就是资金缺口比较大。”

“免费女子高中？”负责人乐了：“你是觉得我傻吗？还是你脑袋有病？免费的？还女子高中？呵……你说你是逢山县的是吧？你要办学不去找你们县政府，跑我这来要什么饭？”

“您听我说，”张寒梅望着负责人的眼睛，诚恳地解释：“我们逢山是国家级贫困县，财政很困难，那地方穷，现实状况是越穷越重男轻女，所以……”

“我不听你这些废话。”企业负责人未等她把办女子高中的构想说完，立刻挥手叫了保安：“赶快把她赶走，死骗子，大过年的，别在这里触霉头。”

“不是，您听我说，我真的……”张寒梅一急之下，忍不住扯了一把企业负责人的衣袖，这一下可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，圆胖的中年男人灵活地向后一跳，接着高声朝在旁边不知所措地保安喊道：“傻愣着干嘛，赶紧赶人！”

“大姐，您先走吧，”保安立刻过来拦住了张寒梅，想要往外赶她：“我们老板说了，让您快离开。”

“可是我……”张寒梅固执地站在原地没动，她一脸祈求地望着企业负责人，高声说道：“您能听我把话说完吗？那些山里的女孩子是真的需要……”

“赶快给我赶走！”企业负责人暴怒地朝着保安比划着：“谁叫你随随便便放个骗子进门的！赶快赶出去。”

“大姐……”保安一脸为难地扯住了张寒梅的手臂，想拉着她往外走，但张寒梅还是没动。企业负责人彻底失去了耐心，他瞪着眼朝保安吩咐道：“你看我干什么干嘛？她不走你不知道放狗吗？”

办公楼门口的纷争，早就让铁笼里的大狗不安地狂吠起来，它将张寒梅当做了不怀好意的入侵者，敌视地瞪着着她，龇着牙，发出威胁地咆哮。

在企业负责人的威胁之下，保安迫于压力打开了狗笼，巨大的狼犬飞奔出来，朝着张寒梅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