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晓萍手术后第五天,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,她躺在床上,认真看着王巧丽寄回来的教学资料。
“你别看了。”来探望孙晓萍的李老师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说道:“手术刚做完,你也养养神。”
“五天了,都好了。”孙晓萍答道:“我问过医生了,后天拆线,我后天拆了线就回去。家我暂时不能回,我现在寒梅那边挤两天。”
“你那么着急干嘛?”李老师有些吃惊:“你在娘家养几天吧,离婚手续还没办,你不怕他找你闹呀。”
“不行,我得上课呢!”孙晓萍立刻答道:“都耽误好好几天课了。”
“你都这样了,住着拐,带着夹板怎么上课呀?”李老师瞪着眼睛问道。
“坐着上呗。”孙晓萍理直气壮地答道:“拄着拐又没什么不方便,拆了线能穿衣服了,就能上课。”
“你是被小张传染了吧?”李老师气得直翻白眼:“一个个就知道上课上课,要不要命了。”
“我这回自己住医院,才真理解了寒梅当初的想法。”孙晓萍笑着答道:“看不见学生的确挺着急的。我天天在这躺着,惦记的就是代课老师有没有按照我的教案进度教、落下的课多久能补回来,哎呀,急死了,高三阅读理解平均成绩不行,差一大截呢。”
“你至于嘛!”李老师将水果刀往床头柜上一丢:“代课的赵老师也挺不错的。”
“我知道呀,”孙晓萍答道:“但我还是自己盯着放心。李老师,你知道吗,我这次这么果断下定决心,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寒梅以前跟我说过,要是我再这样下去,万一有一天他再把我打出个好歹来,那学生怎么办啊?!以前我总觉得不至于,而现在……呵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李老师万万没想到,孙晓萍这次痛痛快快打算离婚的理由居然是这个,她重重叹了口气,简直不知该说啥好。
孙晓萍拆了线能穿衣服之后,果然就拄着拐杖复课了。2004年春节前,她离婚了,成为了一个单亲妈妈,独自带着女儿住在逢山四中的教室宿舍。
逢山四中的教学任务重,作为单身妈妈的孙晓萍又要照顾女儿,又要教课,压力很大。幸好孙晓萍的女儿佳佳很懂事,几乎不需要孙晓萍操心,孙晓萍需要盯早晚自习的日子里,佳佳会去张寒梅家里,和住在张寒梅家里的女学生一起作伴,不让妈妈操心。
孙晓萍渐渐振作起来了,而常年操劳的张寒梅,却又在这一年,被查出了肺部有病灶,这一年的暑假,张寒梅没能继续去为了办学乞讨化缘,因为她必须进医院做手术。
这一年,张寒梅被授予五一劳动奖章,奖金有不少,她将钱都存进了准备办学的那个账户里,而久病的她,甚至为了省钱,手术后偷偷停了不能报销的自费药。
她越来越忙碌,但生活却越发简单,为了帮扶更多的学生,她把自己大部分的工资都节省了下来,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,全部用来接济学生,而自己一天的生活费,却只有几块钱。她越来越瘦,脸上也开始有了皱纹,身上的衣服过时而破旧,头上也渐渐有了白发。
“瞧瞧你现在的样子,”李老师忍不住心疼地唠叨:“你还记得你刚到平安镇时候的模样吗?烫着头发,涂着口红,穿高跟鞋。”
“那时候不是年轻嘛!”张寒梅微笑地答道。
“你现在也年轻呀,”李老师忍不住数落道:“才四十几岁而已,打扮得还不如我这个快退休的老太太。”
李老师的数落,张寒梅都听惯了,也不在乎。她觉得自己怎样都没所谓,只是她常年在平安镇,一心扑在教学工作上,的确十分对不起远在他乡的家里人。
虽然父母早已去世,但老家的哥哥和姐姐也已经多年未见,想起他们,张寒梅笑容微敛,轻轻叹了口气。
说来也巧,张寒梅正在想念远方家人的时候,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。
“小张,”李老师朝张寒梅扬了扬电话机的话筒:“是你大哥,快来接一下。”
电话的确是张寒梅的大哥打来的,但带来的,却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张家大姐病危了,哥哥急急忙忙的打电话过来,是因为大姐病重,想要见一见独自在异乡的小妹。
“你姐姐已经住院很久了,”张家大哥这样告诉张寒梅:“一直念叨你,想见见你,你回来一趟吧。”
“嗯,我马上回去,”张寒梅一听姐姐病重,立刻就急了:“我……内个,哥你别急,我……我……”
张寒梅在逢山县的情况,家里人都是知道的,听到张寒梅的回答之后,哥哥轻轻叹了口气,问道:“小梅,上次给你寄的钱,还有吗?你有路费回家吗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张寒梅一时语塞,但她很快开口答道:“我有,大哥你放心,我很快赶回去。”
“别骗我了。”张家大哥立刻戳穿了小妹的谎言:“我现在就给你寄五百块钱做路费,你收到后赶快买票回来,别耽误了听到没?你姐姐看不到你不安心。”
“好!”张寒梅哽咽地答道:“好!我保证,这次一定回去。”
然而张寒梅还是食言了。接到电话以后,她其实已经找学校调了课,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。她收到了大哥寄来的五百块之后,原本打算第一时间买票回家的,然而就在这时候,她班上的一个学生突然病了。
张寒梅急急忙忙地送孩子去了县医院,又找了班上同一个村子的学生回去送信。张寒梅留在医院陪着学生,一直到晚上,孩子的父母才一头是汗地赶到了县医院。
“医生说得住院治疗,否则会有危险。”张寒梅将孩子的病情交代给了学生家长:“你们赶快去办住院手续吧。”
孩子的父亲急匆匆地按照张寒梅的指点去办手续,但不到一会儿,却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,他朝孩子的母亲说道:“他妈,带上娃回家么,咱找村上的赤脚医生给治也是一样的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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