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灾志愿者

周慧慧果然毅然放弃了正式编制的工作，留在了女子高中工作。她五月其实就已经开始上班了，但因为还没有办离校手续，因此只能拿少少的一点实习工资。

但周慧慧并不介意，她甚至笑言每天早上五点半到校，十二点以后下班的教师生活，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她上高中的时候，这样的作息时间，让她觉得亲切熟悉。而且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，以前都教过周慧慧，现在突然成了同事，大家对她依旧像是对孩子一样宠爱，总是想要多照顾她一些。

“周末排班怎么又没有我呀？”周慧慧拎着排班表，去问数学教研组长李秀华：“秀华老师，周末我能留校。”

“你周末不得回老树坪看看你爸嘛！”李秀华笑着答道：“行了，你还没正式上班呢，拿着实习工资，我哪好意思剥削你。”

“高考结束了我再回学校办离校手续。”周慧慧答道：“还有两周就高考了，咱们学校数学老师少，我也留下答疑。”

“行了，你还怕以后没得忙嘛！”李秀华伸手扯回了排班表：“等新学期开始，你就是不想周末值班都不行。你这周末别留在学校了，最近连续下了几场大雨，我听镇政府的人说，再这样下去，清溪那边也许会发洪水，说不定会波及到咱们这里，你们老树坪离清溪乡不算远，你爸爸腿脚不方便，你赶紧回家看看，是不是需要帮忙。”

“呦！真的呀，我还真没听说。”周慧慧有些紧张的模样：“那我周末回去看看。不过应该不会真的发洪水吧？咱这里好像一直没有过这样的事。”

“今年不是天气反常嘛！”李秀华答道：“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，提前做准备没什么坏处。”

“咱学校要不要也提前做准备呀？”周慧慧又问道：“马上就要高考了，可千万别真有什么事。”

“学校这边没事。”李秀华摇摇头：“平安镇离清溪不近，再怎样也淹不到学校来。镇上的干部会特意来说一声，是因为咱们学校有几个清溪过来的学生。”

“要是真发洪水了……”周慧慧皱着眉思忖了一阵子，低头掏出了手机：“我想办法联系一下杨小云。我觉得我们老树坪村应该没啥大事，我们那边地势高，但杨小云家在永明的坝沟村，就在清溪附近，她家在沟里地势低，我得跟她说一声。”

“她也该毕业了，”李秀华有些好奇地问道：“你们常联系吗？我记得她好像也考了师大，不知道毕业以后会去哪里。”

“对，她也在师大，内蒙古师大，我们那一届成绩最好的何金花在医大，不过医大要读五年，金花还没毕业。”周慧慧一边翻着通讯录，一边答道：“我们几个关系不错，但倒没有常联系，电话费挺贵的。小云也是今年刚刚才买了个二手手机，前两天还给校长打电话呢！她毕了业好像想去上海。”

“上海，那不错呀。”李秀华点点头：“她是找了上海的学校？”

“不是。”周慧慧摇摇头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小云想去上海当沪漂，闯两年，赚点钱。她跟我们的情况还不一样。我们家里就背了我和姐姐上学的贷款，其他也没太重的负担。但小云家……当初她哥哥治病，欠了好多债呢！她想多赚点钱，赶紧把债还上。小云说了，等她把债还清，也要回学校当老师。但现在她还不敢……因为怕还不清债嘛……”

“这孩子也是真不容易。”李秀华微微叹了口气。

“是挺不容易的。”周慧慧答道：“她大二就开始打工了，除了自己的生活费，每个月还都要存下点钱来准备还债。我给她打个电话……”

周慧慧打电话给杨小云的时候，杨小云家里其实已经接到了永明乡政府的预警。

“我已经知道了，乡政府联系过我，我家是低保户，他们说让我不用担心，到时候如果需要转移，村里集中转移。”杨小云这样告诉周慧慧：“不过慧慧，我还是想拜托你，我们家那边应该没什么事，我倒是挺担心学校的，要是有事，你记得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，我想办法赶回去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放心。”周慧慧一口答应了杨小云的请求。

这一年的高考日，大雨滂沱。

高考结束后没几天，清溪乡真的发了山洪，这次山洪的情况，比逢山县政府预料中的更要严重，平安镇也受到了波及，而女高因为建在山坳里，除了要防洪，还得防备暴雨可能造成的山体滑坡。

学生都早早被转移到镇政府的临时安置点，而出院不久的张寒梅却没有离开，她带着老师们忙着将教学资料转移，加固校园围墙和门窗、希望能够尽量减少学校的经济损失。

周慧慧也在学校忙碌着，她跟在张寒梅身后，一边忙，一边担心着张寒梅的身体。她当然按照之前的约定，给杨小云打过电话，她甚至还特意拜托朋友跑去重灾区的坝沟村看了看，朋友告诉她，看到杨小云的父母已经被转移安置，周慧慧才放下心来，给杨小云发了报平安的短信。

周慧慧原本以为杨小云不会回来，毕竟路太远了，路费很贵。

但杨小云回来了。她回来后，没有第一时间回家，而是直接来了学校，她甚至都没有主动寻找张寒梅，也没有找以前的老师们打招呼，甚至都没有告诉周慧慧。她就这样混在一群普通的镇政府救灾工作人员中间，忙碌着给学校垒防水用的临时土坝。

还是张寒梅先发现了杨小云。当张寒梅淋着雨，抱着用塑料布保护得好好的资料从学校出来的时候，她莫名觉得那个在校门口拿着铁锹干活的女孩子十分眼熟。

张寒梅微微眯眼仔细打量了杨小云两眼：“小云？是小云吗？”

杨小云一抬头，看到了张寒梅，她立刻丢下了手里的铁锹，急匆匆地跑了过去，将张寒梅手里沉重的资料接了过来，抱在自己怀里。

“校长！您刚出院，怎么能自己搬这些。”杨小云一边护着张寒梅往临时安置点走，一边唠叨着：“我们这里好多志愿者，您要做什么招呼一声呀，别总是亲自动手。学校现在不太安全，后山有可能回滑坡，您别回去了，就在安置点跟学生们在一起。”